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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个“码头”

      龙文辉

      落脚在白沙古镇,清爽的阳光照进那条古街巷,连影子都像染了一层如烟风尘。午饭后,我沿着巷子走,行不多远,在长条麻石拼接的光影深处,迎面撞见了“初一码头”。

      一排老旧板门豁然敞开——不刻意,不招摇,像是见了熟客,不等开口,先把心门亮出来,脸上堆着淳朴的笑意,仿佛知道有故人要来,早早立在街边等候。

      时令刚擦近秋的边,大溪河还带着雨季的丰腴,轻缓淌过身旁的古巷民居,山体在水里晃出延宕的影像,风随流水从山脚追过来,带点孩子气的任性,不管谁家的门窗,径直就往里钻。刚刚还燥热的身心,被这凉风一吹,热气便散了。几个外地游客倚着河栏,朝着河水轻轻吹着口哨:随性而发的哨音落进风里,跟着河水漂出去老远。

      民宿老板看着还年轻,约莫和我儿子差不多年纪,身段稍显发福,笑脸亲切随和,眉宇间锁着一丝老成持重,脚步透着几分中年的稳健。我问他民宿为何叫“初一码头”,他说也没怎么多想,就是觉得做人要诚信,生意也一样,得守着“始终如一”。我暗忖,大约也就是“初始如一,愿随初心”吧。

      跟着他爬木楼梯上二楼,踩在木板上的“咯吱”声从脚下悠悠游荡开来,像老房子在絮絮低语。一圈转下来,眼里满是惊喜:12寸黑白电视,屏幕还算亮堂,壳子却褪了色,仿佛还留着当年《霍元甲》开播时的热闹;红灯牌收音机立在柜角,旋钮上印着手摸的印痕,像还能飘出“小喇叭开始广播啦”的清亮;卡带收录机挨着蜜蜂牌缝纫机,当年结婚“三响一转”的排场,在这儿算是凑齐了。

      靠墙角,海鸥牌照相机挂在木钩上,镜头蒙着层薄尘;煤油灯罩泛着柔光,斗笠、蓑衣叠在石臼旁,石磨齿缝里还嵌着点陈年的米糠;出乎意料的是,几只墨绿色的手榴弹空木箱,此刻正安静地守着一抹墙根,俨然藏着一段不慌不忙的老时光。这些如今很少见的老物件,没被刻意摆弄,倒像是从这屋里长出来似的,错落着,自在着。按四川老哥的话说,怕会是:“咯老子的,这才叫安逸!”

      坐在茶台前,眼里的陈设更见性情。粗陶茶具,老铜香器,隔壁架上摆着几样小把件,不算贵重,却透着主人的心思。角落的煤油灯燃着,火苗微晃,光也柔软,照见墙上的影子恍若故人;旁边的黄铜烟袋,杆子上泛着瓦光,望见它,时光仿佛被拽回到几十年前——那会儿爷爷也有这么一根,烟杆里的咕噜声,比什么都亲。那只暗红色的茶壶,温润水灵,光泽柔和,摸在手里温温的——懂行的一看便知,应该是经了不少年月的手作老物件。

      一栋临河的老旧木质吊脚楼,竟被他弄成了这般模样。一番仔细打量,竟让我萌生想要凑几个汉字的冲动,文字里蕴含着远古现今的“高妙”。我有些好奇,问:“为何要弄出这样一个民宿?”他说,其实就想着弄成心里想要的样子,算是边搞边像吧。“那你内心的想法达成了吗?”我又问。他说还有点距离,比如进门厅堂还缺一对老式太师椅和茶几。我有些恍惚:有人一门心思在追新潮,这哥们倒好,偏要来一波“复古”风。可细看下来,感觉又不全是——新元素仍占着主流,空调、彩电、冰箱、投影仪、环响音效样样齐全。如此这般新旧联动、古今穿越的新奇组合,竟一点不显突兀。老木梁衬着新光景,粗陶茶具挨着现代音箱,反而让人感觉有种“今古混搭”的高妙——古风新诗韵,新景老时光,看着顿觉耳目一新。

      临走时,朋友问:“这趟古镇悠游,有何心得?”望向“初一码头”的木牌,我笑答:“幸遇‘初一’,拜了‘码头’——拜的不是这三尺地,是守着‘始终如一’的踏实,是藏在老物件里的不慌不忙。揣着这份暖意,真把外头的烦忧给忘了个干净。”

      信不信由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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