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祖烜
今年是毛泽东同志词作《沁园春·长沙》问世100周年。深秋的11月6日，又一次与这首词在橘子洲相遇。
这一天，湘江两岸，夜色苍茫，河东闹市流变的灯光秀与河西岳麓山沉着的山脊线遥相呼应。随著名作家登上橘子洲头，走近毛泽东青年艺术雕塑，英姿勃发的形象与沁园春诗词意境合而为一，如真如幻。
这一天，美国著名医学科学家马丁·墨菲先生第134次跨越大洋来访中国，这次为推动友好城市建设而来，他说他第一次来湖南就迷上了《沁园春·长沙》，一见面，就兴致勃勃地用英文向我们讲述他所理解的词中诗情画意。
这一天，橘子洲游客约4万人，周末上岛的游客超过10万人，是大多青年人来长沙第一站，他们排着长队到雕像前留影，许多团队齐声朗读《沁园春·长沙》。洲上的青春剧场《恰同学少年》，演出1600多场，接待20万观众，90后与00后占八成以上。
一首词，为什么能让一个洲、一座城扬名天下？一首词，为什么能跨越山海、跨越世纪、跨越民族，散发出如此广泛、深沉、持久的魅力？
词里有山河之力。千里湘江浩荡北去，72峰巍巍南来。蓄积了磅礴伟力，孕育出长岛人歌，山、水、洲、城融为一体，诗人立身其间，不由得油生故园之情故国之思，不由得遥想即将冲开的洞庭湖的闸门，不由得吟咏出“看万山红遍，层林尽染；漫江碧透，百舸争流。鹰击长空，鱼翔浅底，万类霜天竞自由”这弥漫着勃勃生命伟力的词句。
词句有青春之歌。铺陈生机盎然之秋景，进而发出“问苍茫大地，谁主沉浮”的仰天长问，眼前景心中思，忆起往昔“同学少年，风华正茂；书生意气，挥斥方遒”的“峥嵘岁月”，牵引出青年词人在此就立下拯救民族于危难的远大志向。昔年此地，他先后结交蔡和森、萧子升、张昆弟、罗学瓒、周世钊、罗章龙等一批有志青年，以笔为剑，向一切反动势力和不合理社会现象予以无情痛击，深刻思考国家命运与革命道路，留下“指点江山，激扬文字”的飞扬时光，唤醒一代代有志青年到“中流击水”的浩然正气。这是青春应有的样子，也是青春恒久的魅力。
词中有命运之问。1923年，《国际歌》在《新青年》杂志翻译发表，毛泽东作为刊物的读者和作者，读到这首世界无产阶级的主题歌。他站在橘子洲头环视湘江两岸，回首满目疮痍，对苍天大地追问：“谁主沉浮？”这一问，打破了古典诗词中常见的怀才不遇、伤春悲秋的语境，将个人理想与国家命运深度联系，彰显出革命者的宏大情怀，与屈原《天问》中的爱国忧思一脉相承；这一问，引发当年冬天《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》中“谁是我们的敌人？谁是我们的朋友”的开宗明义，翻开后来工农武装革命的时代答卷；这一问，才有了11年后，在黄河边上用另一首沁园春“雪”回答了自己“谁主沉浮”的湘江之问：“数风流人物，还看今朝”。
词韵有经典之美。《历代名人咏长沙诗词选》，收录先秦至当代名诗人358人538首诗词。“天下起兵诛董卓，长沙子弟最先来”“西南云气来衡岳，日夜江声下洞庭”“正是江南好风景，落花时节又逢君”……诸多诗词佳作中，《沁园春·长沙》极具气势用词精准，如“红遍”“尽染”“碧透”等，色彩浓烈、画面感极强；“挥斥方遒”“激扬文字”等，鲜活地展现出青年的昂扬姿态。“沁园春”词牌属长调适配豪迈情感，长短错落句式，读来朗朗上口，结尾“曾记否，到中流击水，浪遏飞舟？”以反问收笔，余韵绵绵。其鲜明的诗学品格，将古典诗词的形式与现代性、革命性完美融合，其睥睨天下的磅礴气势、物我交融的灵思妙笔、深沉真挚的赤子情怀，突显“气来、神来、情来”的艺术境界。
百年沁园春，至今润长沙。今天，再吟，三吟，无数次吟诵《沁园春·长沙》，总是韵味无穷，常吟常新。
千年前的许多唐诗、宋词，今天已成为文学经典，《沁园春·长沙》显然达到了新的时代词作高峰。遥想千年后人诵之，必如我辈今日吟咏经典唐宋诗词一般，心驰神往，代代相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