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德凤
她帮母亲干了农活后，把长衣长裤换成了裙子，是轻薄的桑蚕丝小碎花连衣裙，黄色的。立刻，整个人亮了起来，母亲朝她多看了两眼。
“好看吧，我新买的。”她向母亲夸耀，“这裙子穿着很舒适。”以前，她都是穿棉布裙，今年她发现桑蚕丝面料的衣服，虽然贵些，但更舒适。
“看是好看。”母亲顿了顿，问:“真的舒适吗？”
“这料子又薄又软，可舒适了，像没穿一样。”她嘻嘻地笑着，在母亲面前转了一个圈，裙子就像新开的喇叭花儿，娇艳绽放。
母亲看着像孩子一样调皮的她，笑了，转身去了厨房。
她看着母亲的背影，长衣长裤，严严实实，密不透风，活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。她想起城里的老太太，穿着漂亮的裙子，个个花枝招展的，跳广场舞，逛街，和老伙伴们出去旅游，可她的母亲，天天围着鸡鸭鹅转，也不舍得出门。
她突然想到，记忆中的母亲，没有穿过裙子。
母亲不喜欢裙子，难道是因为身上有什么疤痕，不想露出来？
“妈，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疤痕，怕别人看见？”
母亲疑惑地摇摇头：“没有没有，你怎么这么问？”
“那你干嘛不穿裙子，我的记忆里，你好像从来不穿裙子。”
“没有。”母亲回答，“要干活，穿裙子不方便。”她明白了，这些年母亲忙里忙外，要时常做蹲下、弯腰这些动作，穿裙子确实不方便。母亲说，她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担起照顾家庭的重任，能肩挑百十来斤重物，后来成家了，公婆身体不好，她又要照顾家庭，又要照顾农田，哪有什么机会穿裙子。
可现在妈是七十多岁的人，连裙子都没穿过，她心里竟然替母亲委屈起来。她认为，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裙子的。她想起小时候，母亲总要省出钱来，给她买一件或两件花裙子，她像花蝴蝶在伙伴中穿来穿去，骄傲得不能自已。她不觉扪心自问，这些年，成年的她，有像母亲一样竭尽所能地去爱一个人吗？
“妈，你也可以穿裙子的，穿裙子可舒适了。”她说，“咱们上街买两条。”
母亲摇摇头：“不用，费那个钱干嘛。”
没几日，再回家，她拎了两件长裙出来，是城里老太太们常穿的宽松款式。她选了母亲喜爱的天蓝色，还特意挑了桑蚕丝面料的，裙子又薄又软，她把裙子往母亲怀里塞：“妈，你去试。”
“啊，给我买的？”母亲笑容满面，惊喜的眼神透出幸福的光。
母亲穿着裙子出来，像个孩子扯着裙角左看右看，嘴角抑制不住笑意：“还别说，穿裙子可真是舒适呀。”
“对啊对啊，好舒适的，以后就穿裙子吧。”她在心里暗暗发誓，以后要对母亲更好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