佘利娥
晚霞褪去了火红,西边天空渐渐暗沉,夏夜序幕徐徐地拉开。
夏夜行走在田埂,双手不停挽开围着头部周围飞舞的细蚊子,乡里俗称“鸡屎蠓子”。夏的黄昏与夜幕交合时分,“鸡屎蠓子”飞成一团团,在路人的额前方盘旋着飞来绕去,乱撞炫舞,时而撞到脸上,时而碰到额头,甚至钻进鼻孔。张口说话,一只竟误入嘴里,赶紧咳嗽,并喊:“怎么办,“鸡屎蠓子”蹿到嘴里了!”我有点急。
我的喊声惊到了沉浸于享用农田暮色的人,蹦脆的语声从那边田埂传来。
“自己吐出来就是的噻,还怎么办呢,只怕是蛮久没到乡村来吧,还怕只小小的‘鸡屎蠓子’,哈哈!”
我用舌头在嘴里游来游去,不知那小蚊子钻到嘴里的哪个角落去了,因它太小,只觉得它进了嘴,舌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它。
“吐不出来了,我嘴里一点也感觉不到有蚊子。”我没有吐出来,心里不舒服。夏夜田间,各种小动物自由自在地转换各式各样的声调鸣叫,还未归巢的夜鸟在空中“呼呼”地展翅飞翔,有的翅膀展成笔直的线,剑一般冲向云霄,有的流连于这片阔朗的天地,快乐地享用着美丽的夜色。
在老家,我喜欢在我家菜园边的田埂路上散步,那条田埂小路是父亲担水浇菜的专用道,路面被父亲修整得很平直,没有野草缠脚,也不怕躲在暗处小生灵突然蹿出来吓人。
夏夜的田间路边小动物最活跃,走夜路常遇蜿蜒于道路的蛇,它们蠕动长长身躯爬行,不知从哪里“嗖”地溜出来,越过田间小路,钻进菜园东头那丛窝包刺。蛇行路时,原本并不发声,如听及响动,是它们撞到周边的植物,蛇溜着爬动,没有声音,夜晚看不清路,生怕不小心踩到蛇。夏夜,我从不走草丛,也不走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旁,即便看到萤火虫,我也不会去追逐它们,我要选择好走的路才去追捉。夏夜遇到萤火虫在空中曼舞,伸双手双掌合一地去捧赶它们,把它们捧到手心,然后再张开一条缝,看它们在我手心里闪烁荧光。把一大把的萤火虫装进透明玻璃瓶当马灯,如今乡村路边如城市街道一样有霓虹灯。
夜幕里,我独享这夜的繁闹与幽静。夜行人于另一条稍微宽一点的田埂路上相互挑逗,田野间已经歇息了的小动物们听到动静,也出来赶热闹,配合行人的喧闹,“呜嘁”“嗷呀”地唱起了天籁之音,把渐入宁静夏夜搅和得热闹非凡。
飘远的思绪,被她们美丽的“短戏”吸引,我竖起大拇指。娇在一旁忙着摄影,为了选择角度,她在田埂上跳来蹦去,想找个适当的位置给夜行人摄下这些美来。田埂小路一边是水渠,一边是宽路,一边是窄道,窄道不好站脚,拍摄时,拿相机的手不能晃动,娇边拍边退,一脚踩到了水田,田里湿泥巴把娇的皮凉鞋浸湿了,走路一滑一滑的,但娇并不在意,为了让人尽兴,她一再指挥行人摆更多的式样,她干脆站到水田里去拍。
“莫去,怕蛇!”我脱口喊出。
“是怕蛇,夏夜田间,有禾苗、草丛的地方难免有蛇,还是小心点!”有人应和。娇这才忍着没再下田。儿时,我常听父辈告诫,夏夜里出去散步,不要走那些有草丛的地,怕不知名的东西咬人,我心里也十分害怕自然界这些小生灵。
娇养的那只小黑狗一直跟着,它叫“烧饼”,“烧饼”很黏人,它跑到每个人面前凑一凑,有时故意把只前脚踩在我的脚背上,小狗的脚板是清凉的,我任它踩我的脚背。它抬头看看我,见我一脸温和,它便垂下头,把它的小嘴凑到小腿,伸出它的小舌头舔来舔去,我感觉它水润舌头的柔嫩,我猛然“吓嗬”一声,小狗吓得跑开,消失在温热的夜幕里。
一路走了几条田埂小道,萤火虫也一直绕着头顶飞来飞去,我在路边信手扯几枝把根子草举起来,在额前挥舞,却没逮着一只萤火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