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让网络“黑嘴”带偏节奏 | 山水洲城记

胖东来被造谣出售“虚假定价”的和田玉，企业公布第一季度经营数据“力证清白”；“零跑汽车创始人、董事长朱江明去世”谣言，当事人通过视频形式公开辟谣；李宁品牌被捏造“捧高踩低”“势利眼”，企业发布律师声明……连日来，涉企谣言甚嚣尘上，有关企业极力自证，不仅彰显自身底气，更是折射出网络黑嘴治理的紧迫性。

而今官方出手整治网络“黑嘴”，更是为企业破局“自证循环”送来及时雨！5月22日，中央网信办发布通知，决定即日起，在全国范围内启动为期2个月的“清朗·优化营商网络环境——整治涉企网络‘黑嘴’”专项行动。专项行动重点整治四类突出问题。

那么，网络“黑嘴”为何总对企业紧盯不放？这种无孔不入的恶意聚焦，会给企业和市场带来怎样的伤害？我们又该如何打破企业“自证循环”的怪圈？

一

一则未经验证的传言，几个夺人眼球的标题，叠加算法推荐的推波助澜，短时间内就能让一家深耕多年的企业卷入舆论风暴，多年积淀的品牌信誉可能就此轰然崩塌。谣言不仅会给企业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，还会干扰市场秩序，阻碍经济的健康发展。

网络空间本是企业展示创新成果、传递品牌价值的沃土，却因“黑嘴”肆虐沦为“暗箭横飞”的舆论战场。捏造质量问题、操纵“水军”唱衰、借测评勒索等乱象频发，成为悬在企业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，胖东来、比亚迪、农夫山泉等知名企业都曾因为谣言，市值大幅下跌、销量拦腰斩断；还有企业在融资、上市等关键节点遭恶意信息“狙击”，被迫以“赎金”换“安宁”。

的确，企业接受舆论监督，天经地义。一段时间来，有理“挑刺”、有据质疑，揭开了一些“网红企业”“头部主播”偷逃税款、虚假宣传的遮羞布，大家拍手称快。但是不可否认，有些“网红”的监督批评，醉翁之意不在酒，而是博眼球、蹭流量的“碰瓷”。无根据的“乱喷”“滥黑”横行网络，不仅给合法经营的企业造成巨大困扰，也会浪费行政等公共资源去澄清。

在国际形势复杂多变的当下，面对国内外多重因素交织的挑战，为民营企业营造稳定发展的“避风港”尤为迫切——唯有让这些市场主体轻装上阵、心无旁骛，才能充分激活其创新创造活力，为经济大盘注入强劲动能。

二

监督不是“开炮即正义”，质疑不能“举证责任倒置”。此前胖东来事件中，网红仅凭“肉眼鉴定”便断定玉石“暴利”，其实质是将舆论场当成了先扣帽子、再逼自证、后割流量的“免责法庭”。

这种逻辑若成气候，企业将永远背着“莫须有”的十字架跳舞：直播间里“质疑产品成分”，企业就得公开供应链；短视频里“怀疑价格虚高”，企业就得晒出成本单；评论区里“猜测数据造假”，企业就得自曝商业机密。

造谣者动动嘴，企业跑断腿。质疑者零成本开局，澄清者却要付出真金白银。

然而，法治社会的基本准则是“谁主张谁举证”。

回看这些企业的“自证之路”，从公布进销台账到邀请专家检测，从开放仓库溯源到公示毛利率构成，用近乎“解剖式”的自证回应莫须有指控。若舆论场默认“企业天然可疑”，每个企业都要为无端质疑“自证清白”，某种程度上是对法治精神的消解，就像要求公民在街头自证“未偷东西”，既荒诞可笑，更动摇社会信任根基。

“被迫自证”的恶性循环，正在制造治理的“马太效应”。

对头部企业而言，自证虽代价高昂，却仍有渠道发声、有能力“摆事实”。但对中小微企业来说，一次无端质疑可能就是灭顶之灾。更值得警惕的是，当监管部门频繁介入“自证程序”，其权威性会被稀释为“企业的背书工具”。查无问题时，有人说“官商勾结”；查出瑕疵时，更多人等着“看企业笑话”。无论结果如何，公信力都在舆论撕裂中逐渐失重。

三

那么，如何跳出企业“自证”困局，构建起监管、司法、平台、社会协同发力的治理格局？这需要从治理逻辑、法律保障、技术规制、社会共识四个维度精准施策。

治理的智慧，在于区分“监督刚需”与“流量泡沫”。

从瑞幸咖啡财务造假到新东方违规办学，我们绝不否定舆论监督的价值，许多重大问题的确始于民间质疑。但真正的监督应是“带着证据来，握着真相走”，而不是“扛着键盘来，揣着流量走”。监管部门需要建立质疑过滤机制，对有理有据的实名举报，启动“快速响应通道”；对空口无凭的网络喷子和恶意造谣的流量掮客，明确举证责任前置。唯有如此，才能让公共资源流向真正需要监管的领域，让治理效能回归“守护正义”的本质。

企业的“自证权”，应与“反侵权权”对等匹配。

当企业从“被动自证”转向“主动维权”，传递出鲜明信号：清白不是“求”来的，而是“争”来的。这需要司法体系为企业撑腰：对恶意造谣者，不仅要追究民事赔偿责任，更要视情节追究行政乃至刑事责任；对跟风传谣的平台账号，要建立“阶梯式处罚机制”，让谣言传播链上的每一环都付出代价。

2024年7月4日，杭州互联网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涉及操纵“网络水军”传播虚假信息的民事公益诉讼案件，并依法作出了判决——删除已发布的虚假信息，注销“网络水军”的虚假账号1200余个，在国家级媒体公开赔礼道歉，并赔偿公益损害赔偿金共计100万元。此类判例应成为震慑谣言的“法律标尺”。

平台的“流量闸门”，必须装上“价值过滤器”。

短视频时代，算法推荐往往让猎奇内容跑赢事实真相。造谣者靠“标题党”轻松斩获10万+，企业的澄清声明却淹没在信息洪流中。鉴于此，平台需承担更多社会责任，对涉及企业重大权益的质疑内容，实行“先审后发”制度；对经权威部门认定的谣言，启动“逆向流量推送”，将澄清信息推送给所有看过谣言的用户；对长期炮制虚假内容的账号，建立“行业黑名单”，禁止其跨平台“转世重生”。当流量不再是谣言的燃料，舆论场才能回归理性的底色。

社会的“信任基石”，也需重构监督与包容的共识。

我们鼓励建设性批判，但必须拒绝破坏性质疑。真正的监督者，应像啄木鸟一样瞄准害虫，而非像蝗虫一样摧毁森林。这需要公众提升媒介素养，面对网络质疑多问一句“证据在哪”“逻辑是否自洽”“是否存在利益关联”；看到企业自证，少一些“阴谋论”思维，多一些“疑罪从无”的法治意识。当“吃瓜心态”让位于求证精神，围观逻辑升级为法治逻辑，才能构筑起健康有序的市场环境。

此次专项行动不仅是对“黑嘴”“黑公关”等的精准打击，更是以法治之力重塑“谁主张谁举证”的监督逻辑，让谣言制造者担责，让清白企业轻装前行，为经济高质量发展筑牢清朗有序的网络根基。但必须清醒认识到，只要流量经济的逻辑存在，企业自证循环就可能反复上演。破解这一困局，还需要企业的刚健自强、平台的责任担当，更需要全社会在敢于质疑与善于信任之间找到平衡点。

一个让企业疲于自证的社会，终将失去创新的活力。唯有让监督回归理性，让保护彰显温度，才能让中国经济在风清气正中行稳致远。

作者/孔德淇

编辑/刘丹 校读/刘芳

初审/彭培成 终审/沐刃